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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是骑在哥哥脖子上的妹妹 / 孙海芬
来源: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 发布日期:2024-06-15




作者:孙海芬



昨天晚上,闲来刷屏,手机上看到一个哥哥把妹妹高高举起,然后让妹妹骑在脖子上的视频。顿时,心里一震。

好熟悉、好温馨的画面啊!

脑海里立刻跳跃出小时候我骑在二哥脖子上的情景。

小时候,二哥经常这样把我举过头顶,放在双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他驮着我快乐地奔跑,留下,我们一路撒下的欢笑。

儿时的记忆里,除了帮爸爸妈妈干活儿,更多的就是二哥带我们妹妹们玩耍。而这玩耍,构成了我儿时记忆里最快乐的一幅幅画面。

儿时很长的时间里,不管谁问我,“你家几个孩子啊?”我都会从我二哥开始向下一个一个数,从来没有把大哥、大姐算在孩子里面。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大姐和大哥,都是和爸妈一样干活儿的。他们说着大人的话,做着大人的事,忙前忙后,严肃正经,不苟言笑,也很少有空搭理我们小孩子。对大姐大哥,我始终有一种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的敬畏。即便后来,我长大以后,大哥作为一个辛勤耕耘的农民,成了家里的“弱势群体”,需要我各个方面给他操心、帮助的时候,我对他,从心底还是存有小时候的敬畏之心。我给他帮忙,似乎就是要努力得到他的认可,讨他的欢欣。

二哥,跟大哥截然不同。二哥他是个孩子头儿,爱说爱笑爱耍爱闹,不管是闲时和我们玩耍,还是带着我们劳动,都是极为有趣的。所以,跟他在一起,即便是劳动,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比如,他带我们打扫院子后,会给我们表演将扫帚把戳在手心上,练平衡。他表演后,我们挨个儿抢着练,院子里,真的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他也会把铁锹放地上,我蹲在锹头上,然后他推着锹柄,飞快地转圈跑。我则紧紧握住锹柄头儿,随着二哥奔跑转圈的速度,快乐地叫着、开心地笑着。

他刚学骑自行车,就把我抱在大梁杆上,驮着我风驰电掣。我侧坐在大梁杆上,新奇地四处张望:向下看,大地迅速往后撤退;向左右看,两边的树木嗖嗖嗖呼啸着闪过……当时坐在车上的情景,如今依然格外清晰。

我清楚地记得,二哥教我洗脸,一步步示范给我看。那抹在脸上的香皂,被他迅速搓出满脸雪白的泡沫,然后他带着满脸的香皂沫儿,非常夸张地向我做鬼脸儿,那滑稽的样子,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切土豆时,不小心切了手指肚儿。一旁的二哥闪电般的伸手按住了我的手指,压迫止血的同时,大声呵斥一旁不但满不在乎、还指责我“废物不会干活儿”的二姐。母亲听到动静,跑过来,果断把我抱起就跑。二哥仍然紧紧按住我的手指肚,跟随母亲一路跑着,往赤脚医生家里赶……那心急火燎、心疼不已的样子,倒让我忘记了恐惧和疼痛。

儿时的我,因为家里有二哥,所以,走在街上,总是底气十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大孩子,我也不怕。谁敢欺负我,看我二哥放学后怎么收拾他!虽然,至今没有用二哥给我出过一次头,但童年的日子里,因为有二哥,心里就无所畏惧过。

 

 

 

后来,二哥上了大学,只有寒暑假回家时的短暂相聚。可是,这个时期,他只有回到家的当天晚上,高兴地跟全家人滔滔不绝地讲述学校的事。他还会从他偌大的包里,拿出一件件礼物。这是他用从每月生活补贴费里节省下来的钱买的。他一一送给每个人,全家人欢聚在一起,喜气洋洋,如同过节一般。

第二天开始,除了一日三餐和必要的睡眠,剩下的时间他都是在学习。有时吃饭的时候,他的思维似乎还沉浸在书里。西屋写字台前,二哥全神贯注专心学习的身影,如同一幅凝固的画一般。

我,也便不敢上前捣乱。

母亲有时怕他累着,会悄悄地给他送上杯水,洗个最大最好的西红柿,或是拿上块点心,边劝他歇会儿,边让他吃。母亲会慈祥而充满疼爱地看着他吃完,然后悄悄出来,并对着我们做出“嘘”的手势,示意我们不要打扰二哥学习。

1983年暑假,我考上了中师,二哥大学毕业分配到省直机关;当年年底,他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南开大学的研究生。

期间,二哥经常给我写信,千叮咛万嘱咐,教育引导我树立远大理想,多读书,多学习,不甘平庸,事争一流。他一步步的教育引导,成为我客观事实上的人生导师。他还会从他读研的生活津贴里挤出些钱来,时不时邮寄给我,十元,二十元,三十块不等……他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鼓励我多买书多读书,告诉我“书,是使人聪明起来的武器”。那时候,读师范不花钱,而且每月有18.5元的生活费,除去饭票,还剩三块四毛钱的零花钱,足够我的每月开销。二哥给我寄的钱,我基本都用在了买书上。我时常会利用周末,到距离学校五里地外的新华书店买书,挑选一大堆书,付费时都不眨下眼,特别大方。但是,把书搬来,却从不舍得花5分钱坐公交车,每次都是搬着书,走一个多小时回学校(直到现在,属于我的日常消费里,买书仍然是我最大的支出。我买任何东西都会精打细算,唯独,书除外)

再然后,二哥先后到北京、香港工作,又远渡重洋,攻读博士,定居海外,成为世界经济学家,被国外知名杂志录入世界名人录。他的著作,在亚马逊网站上多年来一直保持畅销……

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的推移,空间距离、视野差异的逐渐拉大,兄妹之间儿时嬉戏打闹的情景,只成为记忆储存卡中的一部分内容了。慢慢的,二哥再回国与家人团聚时,除了亲情,除了家长里短的寒暄,兄妹之间可以聊的话题,却越来越少。多了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却少了儿时兄妹间的亲近。

父母相继去世后,维系兄弟姐妹为一家人的家没有了,老家只剩下了空空的老宅、空空老院儿。

而我的家,则成了由崔先生、我和女儿三人组成的家,又成为崔先生、我以及女儿、女婿、外孙女组成的家。

这时候,二哥再回来到我家,是我家舅舅来了,是我家舅姥爷来了。舅舅、舅姥爷来家里了,是家里来亲戚了。

兄妹之间,就这样,由一家人,变成了亲戚。

……儿时,骑在二哥脖子上乐颠儿的情景,还清晰地闪现在眼前,真的仿佛就在昨天,一晃,却是五十多年前。

如今的我们,都挺好的。

但是,还是经常会怀念从前的日子,怀念那个大家庭、那个大院子、那个虽然清贫却非常快乐、非常幸福的童年。

下次,等二哥回国,我们回趟老家的大院子吧!

我还想蹲在锹头,让二哥推着锹柄转圈圈;

我还想侧坐在自行车的大梁杆上,让二哥呼呼地骑着车,感受乡间路上的敞亮与美丽风景;

我还想,让二哥帮我做个弹弓去打鸟,做个盒子枪去打仗,做个地猴儿抽着玩……

 




 

(孙海芬,女,河北省唐山市人。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当过10年一线教师,后从事宣传部门工作25年,现在基层残联工作,热心忙碌于扶残助残的爱心事业。笔耕不辍,文学作品刊发于各大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