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国军
在我的记忆里,流淌在故乡黑土地上的那条河,像杯陈年老酒,久远而绵长。
还记得孩提时代,父亲领着我,嬉戏在凌河岸边的情景:河水清澈见底,游弋的小鱼,跳跃的小虾,常常让我手中玻璃瓶里收获满满。
晚霞中,河心的小船摇荡,渔翁悠哉地撒网,一群群鸥鸟贴着水面飞翔。故乡河的美景像幅水墨丹青画,镶嵌在我的脑海中,哄着我度过了美好童年。
在母亲河记忆中渐渐长大的我,后来离开故乡,考入南方一所大学,同桌是一位来自水乡的漂亮姑娘。一次与同学闲聊,她乜斜的目光极不友好:喂,北方大个子同学,你家乡有河吗?它美么?
沉默片刻,我开始有力反击:嘿,南方小鸟依人那位,你给我听好喽,毛主席说过: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打辽沈战役的时候,俺家乡是主战场呢。只要有一丢丢历史知识,这些就不用和你赘费口舌了吧?
在众多同学面前,我挺直了腰板继续介绍道:锦州史称徒河,虞舜时期就有此城。史书记载:周惠王十三年(公元前664年)齐桓公克徒河。
同桌的小鸟依人惊愕地瞪大那双杏眼。我又绘声绘色把凌河烟雨、古塔昏鸦,紫荊朝旭,汤水冬鱼等锦州古景夸赞一番,听得水乡姑娘缄口无语。此后,她收敛了许多,在我面前再也不敢聊故乡的话题。
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有一次,当年的水乡姑娘到东北出差,特意在锦州下车来看我。那天恰好细雨蒙蒙,她缠着我重提往事:老同学,让我欣赏一回凌河烟雨吧?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领她走上一遭。
大堤里,干涸的河床,杂草丛生;低洼处,有汪河水臭味难闻。水乡姑娘捂着鼻,奚落我道:哪来的鸥鸟?哪来的河心打渔翁?你个大骗子!饭局中,这一幕成了她取笑我的把柄。此后的故乡河,成了我心中一块长满老茧的疤,一种抹不去的痛。
河流是城市一叶清新的肺,没有河流的城市是无法想象的。
时光荏苒,我和故乡一起慢慢变老。我常伫凌河岸边,寻找失去的童年记忆。我惊喜地发现,母亲河正在悄然变化:
早春的一颗露珠,滴落一丫待乳草根,一夜间悄悄长大,柳岸吐绿如蓝;
属于女人的夏季,橡胶坝旁,读它跌跌撞撞的浪花,聆听岸边苞谷和高楼拔节交响曲,男人与收成一起长高;
苹果熟了的金秋时节,我和着建设者劳动号子,亲眼所见水库大坝拔地而起,高峡出平湖。烟雨中我的一声赞叹,惊飞了河滩的野鸭群。
一条崭新的滨河路蜿蜒数千米,路边的带状公园、亭台榭阁点缀其中,成了休闲老人和晨练者栖息的港湾。
白雪皑皑的冬季,又凭添一道美景:从来没在锦州栖息越冬的白天鹅,首次在此安家落户,成为这座城市的新市民。也因为留驻了一群白天鹅,让人们重新爱上了一座城市。
我童年心中的小凌河又回来了,而且更加美丽妖娆。母亲河哟,你让我苦等了多少年,又祈盼了多少载!
徜徉岸边,一股暖流奔涌心头,家乡跨进了奋进勃发的新时代。我猛然想起当年让我尴尬的女同桌,心里祈盼着: 老同学呀,老同学,有能耐你再来俺故乡看看,美醉不死你!
(李国军,诗人,作家,编剧。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辽宁省作协会员,锦州评论家协会会员,锦州作协理事。长期笔耕不辍,小说、诗歌、散文、札记等文学作品散见于各大媒体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