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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风云描画卷 浮沉命运诉悲歌——读司马无极长篇小说《一河流沙》/刘守家
来源: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 发布日期:2023-09-09

配图来源自网络




作者:刘守家



不久前,我接触到司马无极的这部《一河流沙》长篇小说书稿,首先就被它厚厚的页码所惊叹。这恐怕有近五十万字吧?我想,作者要耗费多少心血与才华,才凝聚成这么一部大作呢。“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何况,这部书中并非“荒唐言”,而是真真切切的时代记录。这其中的勤奋与付出就令我感动。于是,我带着赞佩的心情翻阅起来。这一读不要紧,我的心被书中的情节、人物深深地吸引了。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我不敢说作者已抵达诗圣杜甫所言境界,但可以说,他是在努力朝着这一方向切实地努力。作者笔下的人物与事件,史实与演绎,其背景均涉及得深邃而宽远。全书描述了上世纪初叶中国北方农村纷纭而繁复、艰难而悲壮的时代历程,作品有着直击历史的真实力度,又具有强烈的创作良知与相当的书写胆识,而作为阅历丰富且极具性情的人,作者以其丰富的想象、昂扬的激情和不俗的文采,创造了一个既雄浑壮美,又神秘奇特的别样天地,尤其是对人物的社会性和复杂性,以及对时代的广度与深度的着力开掘,对那个时代乡村社会各阶层人等的精细刻画,足以令读者耳目一新。该书以其风俗画般的铺展,和雕刻刀般的描摹,将已然远逝的那一历史时段血肉鲜明地凸现出来,将其称为民国时代北方农村历史画卷,我以为并不为过,它可以说是当下长篇小说园地的一个亮点。

作品中,作者并不想掩饰农民阶层的愚昧、狭隘与落后,但也不惜笔墨,去刻画那些不无豪侠仗义的草莽英雄。于是,我们看到,那些经过苦难生活洗礼的人们,在屈辱面前,有退缩,也有抗争,在是非曲直面前,有犹豫,也有刚毅。面对日复一日的艰辛的日子,他们迷惘着,痛苦着。一次次的茫然,一次次的挣扎,一次次的面对抉择。扭曲的时代磨砺着他们的心灵,也淬着他们瞩望明天的信念;低回与梦想,就这样依旧在不息的奋争中发芽,破土,拔节,抽穗。

作者以繁复而细腻的笔触,勾勒着北方农村灰暗的昨天,也时时地在笔下,流露出原野的新绿和黎明前微茫的曙色。当生活的苦涩被前行的热望所淡化,后辈们从他们的前辈手中接过烟尘累累的生活担子,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与当年父辈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一样的奋争,一样的情怀,一样的坚毅,一样的憨厚,延续着中国农民生生不息的血脉;一样的眼界,一样的希冀,一样的气度,刷新着中国农民世代不泯的梦想。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草莽也好,英雄也罢,却也逃不脱悲剧的怪圈,原因为何?那是几千年封建文化沉积下来的惰性使然。

本书作者在审视时代与人物时,眼光还是有着一定穿透力的,并具有某种哲理意味。可以说,他为我们写了一部令人深思的农民”。

对农民的勤劳和质朴,作者并不作廉价的赞美,而对他们的丑陋与猥琐,作者也不违心地粉饰。唯其真实,方可直击历史的痛处。唯其直陈,方可显示笔墨的力道。打开那个时代的大门,撩开包裹那群特定人物的灵魂的面纱,将属于他们的一切,歌哭笑骂,生老病死,索性毫无保留地抖落出来,这么做,作为一个富于正义感的作者,无疑是痛苦的,但同时也是严肃认真的。秉笔直书,不讳疾忌医,就更加显得难能可贵。作者笔下那充满生活波澜的描述和不无冷峻犀利的剖析,足以叫每一个读者的心灵为之震颤。

看似平淡的叙述里,透着欢乐,更透着辛酸。不管欢乐还是辛酸,都是时代的映射,历史的回声。我们在书中看到,在没有思想明灯引导下,那些与土地为伴的农民,一旦将自己与时代联结在一起,那么命运就由不得自己了,甚至有时会浑浑噩噩地随波逐流——他们以为那是命,无可违抗。而千百年来,社会的悲哀正源于此。

作者所塑造的“疯子”腊八这个典型,正是那一历史时期北方农村活生生的标本式人物,他身上的闪光之处,和他身上的诸多灰暗面,同样鲜明。腊八那样的农民,是中国社会的希望所在,也是中国社会的阻力所在。所以,毛泽东同志曾痛切而精辟地指出,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短短一句,可谓鞭辟入里。作者在书中,给人以晨钟暮鼓般的警醒,告诉人们,千千万万觉醒了的农民,才是改变中国命运希望之所在。这么看来,这部作品的主旨就深邃了许多,而书中大量的生活场景描述,就不是在徒然地“讲故事”。

无疑,作者将他笔下的腊八,赋予了某种象征意味。古老的中国农耕社会,创造着农耕文明,农民们一代又一代从远古走来,又一代又一代地融入历史的长河。而且,这样的“大剧”远未落幕,仍在继续上演。在写腊八及其乡亲们的同时,作者也在形象地叩问历史:我们这个民族,应该如何对待农民?其实,这一课题如今也没有更好的答案,仍处于探索之中。

全书故事虽发生在北方农村,但它的触角的横向却延伸至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每一寸土地,而它的纵向则上下追索至数千年。

作品着力之处还在于深挖人性,竭力还原人性本色。每一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闪动着美好的人性之光,也都或多或少地夹杂着卑琐的人生欲念。作品许多章节乍读起来似乎有些消极,然而,它又是极其真实的,真实得每一个读者都可从中照出一个“我”来。作品对旧时代的农民,予以同情,更予以批判。我们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作者的感喟,是的,那么多的男男女女,芸芸众生,都那么委曲求全地活着,甚至是猥猥琐琐地赖活着。在这个充斥着平庸的社会里,光明在哪里,出路在哪里,变革的勇气在哪里,奋斗的激情与恒久的韧性又在哪里。但作者并非一味悲观,他写到了人们的正直、纯朴、善良、勤劳,以及忍辱负重,还有不肯屈服。这,不正是中国社会的希望的土壤吗?虽说平庸的日子挨挨挤挤,密密麻麻,虽说农民们食的是人间烟火,恋的是灶上油盐,结的是草芥恩怨,叹的是鸡虫得失,但这琐屑的日子里正孕育着希望和梦想。

就此可以看出,作者其意不在于一味“揭短”,他是有着清醒的担当意识的。他在“讲故事”的同时,没有忘记揭示时代的弊端,没有忘记寻觅疗救的良方。一个创作者的笔墨固然无法影响社会兴废存亡,但只要具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意识,就值得赞佩。

自古以来,文艺就与时代息息相关。历史证明,文艺绝非“末技”者流,其于社会于时代关联可谓大矣。我觉得,小说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在于,他能够立足于历史,着眼于现实,使其作品具有较强的警策意义。“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从小说所描绘的时代风云变幻的社会图景里,我们可以隐隐地看到当今人们身上的某些缺失。

一般来说,我审视一部作品,首先是看它是否具有积极的价值取向,看它主旨是否立得住脚。《一河流沙》的思想立意是好的,对一些重大问题的把握是值得肯定的。这个问题看似老生常谈,其实一再强调并非多余。文学创作不能看作是无关宏旨的“街谈巷议”、“假语村言”,作家亦非随便可以“满嘴跑火车”的“引车卖浆者流”。他(她)的创作实际上也是在参与社会进步,也是在推动时代前行,也是在引导思想潮流。举一个例子,民主革命时期,有多少热血青年,都是受到巴金长篇小说《家》的积极影响,毅然走出“小家”,投身到革命大潮之中。你能说小说创作就是与时代无关的“末技”么?今天,我们许多人在理想的缺失中摇摆与迷茫,强烈地折射出社会转型期各色人等深层的观念嬗变和价值定位。毋庸讳言,经过几十年改革开放风雨的冲击,商品经济的大潮给人们精神上带来的影响是前所未有的,而对这种冲击所产生的负面效应,我们决不可等闲视之,不可眼睁睁地无所作为。一方面,在重塑精神文明过程中我们不能固守传统的东西,另一方面,也不能割裂传统而一味追求西化”。如何找到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之间最佳契合点、重建“精神家园”,是摆在我们每个人面前的历史性重任。文学在其中更要发挥其独特作用。即使不能够开出疗救的药方,也应责无旁贷地诊断出病痛之所在。长篇小说《一河流沙》对当今社会问题尤其是农民问题的映射,无疑也是在做着这样有意义的努力。

文学作品与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是反映现实的一面镜子,它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前者是后者的艺术再现。这是常识。而可悲的是,这种常识我们已经普及了几十年,可是现在仍有人对此模糊不清。纵观现当代文学史,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敏锐地触及时弊,大胆提出并形象诠释其所处时代尖锐而富有前瞻性的课题,因而被广泛传诵,乃至家喻户晓,成为不朽名著。鲁迅先生的诸多短篇自不必说,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李准的《不能走那条路》,刘心武的《班主任》,等等等等,均为源于生活的佳作,又无不在作品中透露出时代发展的讯息,甚至引潮流之先,成为走在时代洪流前面的弄潮儿。我们还记得,曾几何时,这些作品刚一出现的时候,几乎都曾作为“问题小说”而备受争议,“风起于青萍之末”,事实证明,它们因为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因而成为引领某一风潮的先声。我以为,凡是这样的好作品,它的出现,必将以其尖锐、鲜明的现实意义以及富有前瞻性的思想力度而为人所津津乐道。

描绘一个时代的剧变,涉及社会的、民族的、心理的、新与旧的各种矛盾,从中最容易激发人们的理念的转化和思想的突变。看得出,《一河流沙》的作者抓住了那一时期北方农村的各种矛盾,很好地驾驭了这一历史题材,并以其平实的文字,宏大的构架,和可贵的担当意识,再现了中国社会历史上那剧烈变革的一页。画面中,我们能感受到灵与肉的冲突,愚昧与文明的撞击,正义与邪恶的对决,在这里,作者不仅仅是再现,他所表现的是中国农民的品质与短板,他所昭示的是如何引导农民,以及中国命运向何处去这些重大课题。从中我们也可以感受到作者对文学创作的虔诚和关注农民命运的悲悯情怀。

现在的中国,已是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强盛民族,屈辱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此时此刻,重温《一河流沙》中所展现的那段惨淡的历史,很有必要,很有意义。今天,正须不忘历史,明察我们自身肌体上尚未根除的疾患,让我们的民族成为一个健全的群体,在实现伟大梦想的路上迅跑。

时代需要发展,社会需要前进,人间需要正声。对此,我们文学工作者应该有所作为。“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几千年川流不息的这一文化血脉,应该在我们文学工作者身上得以延续。我们要将“道义”这一历史精华最大限度地发扬光大,作为我们今天的创作动力,让文学艺术这棵参天大树,“道义”与“担当”的文化遗产滋养下,生长得根深叶茂,郁郁葱葱,永不凋谢……

受以上这一感想的驱动,我重新审视案头这部长篇小说,顿时觉得它厚重起来。我很是欣慰,作者能够摆脱时俗,担当道义,以历史观照现实,而如此以史鉴今,也使作品具有了现实意义。作为一个文学工作者,我一直有着良好的期待,希望每一个从事文学创作的人,都能自觉地将作品与时代、与社会融汇为一体,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正能量。

我不熟悉作者司马无极,但我了解到,他阅历丰富,务过农,当过兵,经历过特殊时期,从事过文墨工作,作为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五〇后”,尝遍了世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他的生命的底色可谓斑驳陆离。这样的人,一旦拿起笔来,其字里行间所流露的东西一定是有感而发,而绝非无病呻吟之辞。作者自青少年到中老年,迤逦行来,迈出的每一步,都与时代的节拍紧密契合,从他的脚步声都会听出社会转折的律动,以及潮汐涨落的讯息。他在漫长的几十年的岁月里,一路洒下的是坎坷而坚实的脚印,更是情真意切的对文学执着的爱。看得出,作者对文学爱得真诚,爱得着迷,“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以说是历半个世纪人生风雨而痴心不改。一生大半时间已流逝,严酷的生活并没有磨去他对文学的痴情,驳杂的世俗也并没有侵蚀掩埋在他心灵深处的信念的底色。这实在是令人快慰的。这几十万厚重的文字,浸透了作者对人生、对社会的思考,当然,也满含了对文学的敬意与温情。司马无极的这部处女作小说,在我眼里,是从心底流出的文字,不是忸怩作态“做”出来的,“从血管流出的都是血”,用心与不用心,一读便知。“诗言志”,我以为,只要是用心去写,写出来的东西必然都是血肉鲜活之作,都是可以经久传世的。也许,文学的真谛与魅力就在于此吧。

在此,我并不想对这部作品及其作者有所偏袒,故作溢美之词。我只想实事求是地谈点读后感想。作者应该算是“才子”,读他的文字,随处可以感受到他笔下的敏锐与才情。或许是有意为之,他书中的语言,粗犷,生活化,有时读着,直觉有一股乡野之风扑面而来。他又不避俚俗,遵从生活的本来面目,还原那个时代的原始风貌,故而作品具有某种令人不忍释手的来自于生活的冲击力。作品中许多“原生态”的描述,令我不时地暗暗称羡。我不是对那些“原生态”的东西无原则地喜欢,我是觉得,作品来源于生活,根植于土地,生活与土地是它的母亲,它的身上不能没有母亲的血肉,而许多自以为“精致高雅”的文学作品,恰恰是将生活所赋予的血肉给剔除了,甚至弃之如敝屣。“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没有血肉的苍白之作,如何能够直击人心、打动读者?

时代风云描画卷,浮沉命运诉悲歌。这是一部好作品。佳作如真金,它不因时光流逝而褪色,它不因尘沙掩埋而黯淡。

《一河流沙》已然面世,值此之际,欣然品读,情绪振奋,信笔写下如上感怀文字。



                                                                                                                2023年6月25日于京城暑热中

 

 

(刘守家笔名:刘佳,著名作家中国纪实文学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纪实》杂志社主编。荣获中国纪实文学终身成就奖